老物件——復活平民的歷史
又一片胡同拆遷了,又一片寧靜消逝了,又一批石墩、磨盤、拴馬樁被埋進工地的深坑了,終于不能忍受了,我開始殷切地在胡同里面游走,帶著相機,帶著某種近乎神職人員的責任,以及一種憑吊之情
―――沈繼光
從1984年起,沈繼光就背著200元買來的蘇聯“基輔”舊相機,滿懷憑吊之情在古城胡同里轉悠。
他最感興趣的是,很多胡同拐彎兒處都埋著大量老物件。這些東西給人的感覺,不是一般的古老,而是能讓人想到這個城市是怎么來的。最早的先民在北京落戶時,它們就在那兒了。
“在拍攝過程中,我時時有穿過塵灰、穿過光陰進入歷史的感覺。”沈繼光稱自己是在“用鏡頭收拾古城殘片”。他想趁那些真正的人文景觀還沒有被完全破壞之前,用鏡頭搶救下來。
這些埋沒在時代車輪下的老物件,有的已裂出了深深的手掌紋,有的已經被沁著汗珠的皮膚摩挲得光滑透亮,有的則永遠逝去被遺忘在了角落。可就是在這樣的老木件中,沈繼光找到了他的歸宿。
記錄痕跡的老木件
從老木件的發現到記錄,觀看的方式變成了一種生活的方式。這是一個逐漸深入的過程,既是對歷史的再現又是心路的修行。
上世紀八十年代,主修油畫的沈繼光為了尋找繪畫素材而拿起相機拍胡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拍便是三十年。完整的四合院胡同已經無法拍下去,它逐漸被淹沒在現代化的水泥、塑料中。缺失了應有的角度,于是只能另尋對象。這時,他無意間看到垂花門兒上掛著補襪子的撐子,在四合院里有老人的藤椅……這些物件與人貼近,都有人的痕跡。于是,這些與人長久地廝守、常被把攥的老物件,被攝入了鏡頭。這些物件中大部分都是老木件,沈繼光說,開始沒有注意,但后來才發現這些木對人具有天然的體貼和親近感。
木與人的情感維系
沈繼光強調,人活著得賦予活著意義。起初,當他踏上現在這條路時,并不確定自己要一直走下去。可是,在認識和觀察老木件的過程中,他漸漸讀懂了它們。而在細讀的過程中,它們同樣給了沈繼光無盡的溫暖和體貼,讓他由喜愛到熱愛。
這期間他也曾被質疑。拍攝舊馬桶和夜壺時,“幾個教員模樣的人”質疑他的所為是否有價值。沒等他們說完,便有一群農村女人走過來觀看他的作品,看到鏡頭里的背簍、洗衣板、掃帚等工具都是身邊之物,而且這些照片所散發的美遠遠超出了想象,于是你一言,我一語,開始分享起各自的生活與快樂。這些跟人貼近的物件躍然紙上,重新喚起了人們對生活的感知和熱愛。
沈繼光又講述了一對蘭考老夫婦的故事。老兩口平時交流很少,感情冷淡,但當他們閱讀沈繼光的影像時,樂不可支。講述中,沈繼光充滿熱情和真摯:“他們就好像回到年輕時,在土房里,在田野間,親切如初。于是,我突然感到,原來我的這些心血,能夠讓那些失去生活熱情的人,重新煥發神采——這些老木件與人們的情感維系得如此緊密。”
木影像的哲學意味
在眾多作品中,有一幅作品引起我的聯想。門略開的房間里,一把椅子被門縫的光“照看”著,讓人感到似乎剛剛有人出去。于是,目光盯住門縫,期待著……當然愿望一定是落空的。這便是藝術給人聯想的魅力吧!“黃河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留未去者空憑吊。這么近,又那么遠,無法觸碰又分明能感受到人的存在,這便是老木件的體貼和價值吧。
沒有不朽的東西,從一個人到一座城,都要經歷變遷;許多過去的建筑已成殘片,最終結果是消亡。沈繼光把自己的心交給了影像,熱忱地記錄了老木件的過往今生,并將自己的感情傾注其上,用影像為它們框出一種歸宿。
睹物思人思己。無論是將記憶珍藏還是緬懷,通過鏡頭他讓人們聽到了老木件的聲音,一種古老的、樸素的、體貼的、親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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