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詩人白居易與屏風的不解情緣
屏風為古代一種重要的家具,因其具有精美、古典、靜默、掩映、朦朧之美,因而與文學結緣,其中最典型的要數大詩人白居易。作為一個曾經在仕途上較為順暢,在詩歌領域又曾獨樹一幟的詩人,白居易在他的中晚年沉浸在了一種優游閑適的生活樂趣中。屏風斜陽成為相伴余生的風景,也在其中寄托著他的閑雅情懷。
白居易小時候身體很瘦弱,但他特別聰明,全家人都很喜愛。他長到半歲時,母親不斷抱他到屏風跟前看畫,給他念畫上的字。他都暗暗記在心里。隨后,只要大人念出屏風上的字,他就能指出那個字來。起初,鄰居都不大相信,經過多次試驗,沒有一次指錯,大家才口服心服,都說小居易是個神童。
從詩中可知他的家中有一種特殊的素屏風,他在 《素屏謠》中這樣描寫: “素屏素屏,胡為乎不文不飾,不丹不青?當世豈無李陽冰之篆字、張旭之筆跡、邊鸞之花鳥、張澡之松石?吾不加一點一畫于其上,欲爾保真而全白。……夜如明月入我室,曉如白云圍我床。我心久養浩然氣,亦欲與爾表里相輝光。爾不見當今甲第與王宮,織成步障銀屏風……貴豪待此方悅目,晏然寢臥乎其中”,在傳達他對屏風的喜愛之余,也向世人昭示了他的高潔獨立、不隨世俗的品性。他還曾把友人元稹寄給他的詩“凡一百首,題錄合為一屏風,舉目會心參,若其人在于前矣”,并寫詩道“君寫我詩盈寺壁,我題君句滿屏風”,用他珍愛的屏風寄托對心靈之友的贊美與想念之情。
晚年的白居易在詩酒中打發自己的歲月,清瘦、慵懶、淡泊又帶些放縱與狂放,并且有人將他這樣的風貌雕繪在屏風之上。“須白面微紅,醺醺半醉中。百年隨手過,萬事轉頭空。臥疾瘦居士,行歌狂老翁。仍聞好事者,將我畫屏風。”(《自詠》)詩句中我們就看到被畫于屏風之上的微醉清曠的詩人形象。這樣的小像在詩中被多次被點染,“放杯書案上,枕臂火爐前。老愛尋思事,慵多取次眠。妻教卸烏帽,婢與展青氈。便是屏風樣,何勞畫古賢”(《偶眠[“偶”一作 “醉”]》一)的詩句中寫盡了老年白居易的憊懶神情與姿態。
而在《贈夢得》一詩中,透過 “心中萬事不思量,坐倚屏風臥向陽。漸覺詠詩猶老丑,豈宜憑酒更粗狂。頭垂白發我思退,腳蹋青云君欲忙。只有今春相伴在,花前剩醉兩三場”的詩句我們可以清晰地勾勒出晚年的白居易小像:麗日當頭、花團錦簇的春色里或夕陽西下、清風徐來的暮色中,他展開床榻伴著屏風,暢飲看書吟詩,兩鬢斑白卻愉悅暢快,帶著粗放豪邁、自在輕松的神態,笑看著世事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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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嘗盡了世間百態,絢爛之極歸于平淡的白居易以平和自適的心境安享令人羨慕的天倫之樂。他以素屏居士自稱,也在屏風的陪伴下昭示了自己令人稱羨的白頭偕老的家庭生活:“素屏應居士,青衣侍孟光。夫妻老相對,各坐一繩床。”(《三年除夜》)而在《自詠老身示諸家屬》中他欣悅地描繪著自己在素屏掩映的床榻上,臥看人世風云變幻,沉浸于溫馨團圓的家庭生活,盡享脫離了凡塵喧囂、俗事羈絆的恬淡生活場景: “壽及七十五,俸沾五十千。夫妻偕老日,甥侄聚居年……置榻素屏下,移爐青帳前。書聽孫子讀,湯看侍兒煎。走筆還詩債,抽衣當藥錢。支分閑事了,爬背向陽眠。”
雖說心境平和,但免不了還會有人至暮年、年老體衰的千般感慨。“小宅非全陋,中堂不甚卑……逐身安枕席,隨事有屏帷。病致衰殘早,貧營活計遲。由來蠶老后,方是繭成時” (《三年冬隨事鋪設小堂寢處稍似穩暖因念衰病偶吟所懷》),傳達的是年華漸去、疾病纏身的詩人,身居陋室,在屏帷的遮蔽映襯下退隱田園,安身草澤,所體驗到的人之暮年蠶老繭成,而后將破繭而出、化繭成蝶的安然,以及頓悟人生平淡安心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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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來閑居的白居易有著一種歷盡人情世故的洞明與淡然,“短屏風掩臥床頭,烏帽青氈白齞裘。卯飲一杯眠一覺,世間何事不悠悠(《卯飲》)”,烏帽青氈的他顯得飄逸風流,在屏風掩映的床頭暢飲醉眠,自在悠閑不問世事。 《閑臥》詩中傳達著同樣的人生情趣: “盡日前軒臥,神閑境亦空。有山當枕上,無事到心中。簾卷侵床日,屏遮入座風。望春春未到,應在海門東。”而 “何處春先到,橋東水北亭。凍花開未得,冷酒酌難醒。就日移輕榻,遮風展小屏。不勞人勸醉,鶯語漸丁寧” (《何處春先到》)中的詩人在自然的懷抱里,得到了浸透在自然山水中的寧靜舒暢與和諧,會心地欣賞著處處的鶯歌燕語,襲人美景。
詩人更喜歡通過他所喜愛的屏風來傳達他與知音間的真情。 “投君之文甚荒蕪,數篇價直一束芻。報我之章何璀璨,累累四貫驪龍珠,銀鉤金錯兩殊重,宜上屏風張座隅” (《偶以拙詩數首寄呈裴少尹侍郎蒙以盛制四篇美而謝之》),詩中白居易稱頌著裴少尹侍郎的詩情才華,傳述對他的贊美與欽慕,最后以將詩作題寫于屏風以便終日觀賞作結,作為對他的最高禮贊。在 “故人敘舊寄新篇,惆悵江南到眼前……最憶后庭杯酒散,紅屏風掩綠窗眠” (《寄答周協律[來詩多敘蘇州舊游]》)的詩句里詩人借艷紅屏風映襯下的江南美景來回憶昔日那段風流放曠的生活以及與朋友間心靈相通、情趣相投的融融情誼。至于他與摯友元稹、劉禹錫間的深厚情感,他更是慣于借所愛之物來寄托,而這樣的酬唱也早已成為傳誦千古的文學佳話。
在屏風中表達自己的友情、閑情等情懷之余,他也關注到了那些與屏風朝夕相伴的女子。 “玳瑁床空收枕席,琵琶弦斷倚屏幃” (《和楊師皋傷小姬英英》)中薄命女子人去屏空的悲涼被描摹得絲絲入扣。“人定月朧明,香消枕簟清。翠屏遮燭影,紅袖下簾聲。坐久吟方罷,眠初夢未成。誰家教鸚鵡,故故語相驚” (《人定》),細膩地描摹了燭影屏風輝映下的女子夜不成寐的寂寞,夜深人靜時,燭影搖曳的翠屏后有著月色朦朧中獨自沉吟難眠的孤寂女子,好夢初成卻被鳥語驚起,越顯凄涼難勝。因看到了屏幃的破舊黯淡,詩人生發了“白發長興嘆,青娥亦伴愁。寒衣補燈下,小女戲床頭。暗淡屏幃故,凄涼枕席秋。貧中有等級,猶勝嫁黔婁”(《贈內子》)的感嘆,并由此傳達了對貧賤相依的妻子的憐惜情愫。《昭君怨》與 《長恨歌》中屏風的出現,則是通過 “何曾專夜奉幃屏”與 “珠箔銀屏邐迤開”的詩句,映襯皇室女子富麗華貴、金碧輝煌的生活。
出于對屏風的特殊喜愛,面對如畫的秀麗山川、旖旎的自然風光,白居易也欣喜地將之比作屏風,因為在他的心目中二者作為美的代言物,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謝家別墅最新奇,山展屏風花夾籬” (《奉和思黯自題南莊見示兼呈夢得》)與“湖卷衣裳白重疊,山張屏障綠參差”(《重題別東樓》),如此的比喻不勝枚舉。
在對屏風的觀賞中白居易還通過象征的方法吐露了他對社會政治人生的認識。表面平靜的社會生活中隱藏著的兇險不平的暗流在他的《題海圖屏風》中展現得驚心動魄: “海水無風時,波濤安悠悠。鱗介無小大,遂性各沉浮。突兀海底鰲,首冠三神丘。釣網不能制,其來非一秋…… 噴風激飛廉,鼓波怒陽侯。鯨鯢得其便,張口欲吞舟。萬里無活鱗,百川多倒流。遂使江漢水,朝宗意亦休。”
通觀這些有關屏風的詩句,我們分明看到了一個拋開魏闕、自處江湖有著悠閑自適風神的晚年白居易形象,并透過與屏風斜陽相伴的悠閑自得窺探到了隱于詩人心中的那份與山林美景相融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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